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
神宗皇帝
蔡确邢恕邪谋
元丰七年三月丁巳,大燕集英殿中,皇子延安郡王初侍立于前,宰臣王珪率百僚廷贺,宣答曰:『皇家庆事,与卿等同深欣怿。』及珪等升殿,上又谕王与珪等相见。珪等复前,分班再拜,称谢就坐,久之乃退。王年未当出阁,上特令侍宴,以见群臣。
哲宗熙宁九年十二月生,此年九岁也。旧纪书:『丁巳,燕群臣集英殿,延安郡王立侍于御坐之侧,宰臣王珪率百官廷贺。及升殿,上命与王相见。久之,王乃退。』新纪但书侍侧、廷贺。
十二月戊辰,端明殿学士兼翰林侍读学士、太中大夫、提举崇福官司马光为资政殿学士。初,元丰五年,将行官制,上于禁中自为图帖定,未出,先谓辅臣曰:『官制将行,欲取新旧人两用之。』又曰:『御史大夫非司马光不可。』蔡确进曰:『国是方定,愿少迟之。』王珪亦助确,乃已。及除光第四任提举崇福宫,诏满三十个月,即不候替人,发来赴阙。盖将复用光也。是岁秋宴,上感疾,始有建储意。又谓辅臣曰:『来春建储,其以司马光及吕公著为师、保。』
此据邵伯温《元祐辨诬》及吕大防所为吕公著墓碑。大防止称公著,不及光,当考。
蔡确知光必复用,欲自托于光,乃谓职方员外郎邢恕曰:『上以君实为资政殿学士,异礼也。君实好辞官,确晚进,不敢进书。和叔门下士,宜以书言不可辞之故。』恕但与光之子康书致确语。康以白光,光笑而不答,亦再辞而后受之。
八年正月戊戌,上寝疾。日昃,三省、枢密院诣内东门,请入问圣体,遣勾当御药院梁从政、刘惟简传宣放宰臣。王珪等再附从政奏,乃令从政等引入,见上于福宁殿东寝阁。自是问圣体皆如之。己亥,诏不视事五日,三省、枢密院问候于福宁殿东寝阁。宰臣言:『上未视事,应合行事,乞权作圣旨行出以闻。事体稍重者,进画施行。』上不能言,首肯之。晚再诣福宁殿上书,字谕王珪等:『自来日,可只早入。』庚子,执政官晚再诣内东门,内侍传宣放,自此惟一人。乙卯,上手书字谕王珪等:『自今可间日入问。』自戊戌上不豫,三省、枢密院日至寝阁。至是上小瘳,故有是旨。丁巳,王珪等言:『圣体向安,御殿有期,臣等不胜欣喜。』上欣然首肯之。
二月癸巳,上疾甚,迁御福宁殿东阁之西间。三省、枢密院入问圣体,见上于榻前。王珪言:『去冬尝奉圣旨,皇子延安郡王来春出阁。愿早建东宫。』凡三奏,上三顾,微首肯而已。又乞皇太后权同听政,候康复日依旧。上亦顾视肯首。既退,移班东阁,皇子及皇太后朱德妃皆在帘下。珪等奏请皇太后权同听政,皇太后辞避,入内都知张茂则言:『皇太后且为国家社稷大事,不宜固辞。』珪等请至于再三,皇太后泣许。珪进言:『自去岁,上令皇子侍燕,群臣皆尝见之。今必更长立,乞再瞻睹。』
是月,三省、枢密院、亲王自朔日至今日,由内东门入问候于福宁殿,惟是日末后再入。先是,蔡确疑上复用吕公著及司马光,则必夺己相,乃与邢恕谋为固位计。恕故与皇太后侄光州团练使公绘、宁州团练使公纪游,上初寝疾,恕密问公绘,且言疾可忧状。恕闻此,更起邪谋。确尝遣恕要公绘、公纪,二人辞不往。明日,又遣人招置东府。确曰:『宜往见邢职方。』恕曰:『家有桃着白花,可愈人主疾。』其说出道藏『幸留一观入中庭』,红桃花也。惊曰:『白花安在?』恕执二人手曰:『右相令布腹心,上疾未损,延安郡王幼冲,宜早定议,雍曹皆贤王也。』公绘等惧,曰:『君欲祸我家!』径去。已而恕反,谓雍王颢有觊觎心,皇太后将舍延安郡王而立之,王珪实主其事,与内殿承制致仕王棫共造诬谤。棫,开封人,尝从高遵裕掌机宜于泾原,倾巧士也,故恕因之。又知确与珪素不相能,欲借此以陷珪。他日,亟问确曰:『上起居状比何如?』确曰:『疾向安,将择日御殿。』恕微哂曰:『上疾再作,失音直视,闻禁中已别有处分。首相外为之主,公为次相,独不知邪?一日片纸下,以某为嗣,则公未知死所矣,公自度有功德在朝廷乎?天下士大夫素归心乎?』确竦然曰:『然则计将安出?』恕曰:『延安郡王今春出阁,上去冬固有成言,群臣莫不知。公盍以问疾,率同列俱入,亟于上前白发其端。若东宫由公言而早建,千秋万岁后,公安如泰山矣。』确深然之。恕又曰:『此事当略设备,令与平时不同,庶可以自表,见其曲折。第告子厚,同列勿使知。』子厚,章惇字也。确谢,谓恕曰:『和叔见子厚,具言之。』惇固凶险,即许诺,遂与确定议,仍约知开封府蔡京,以其日领壮士待变于外廷,谓曰:『大臣共议建储,若有异议者,当以壮士人斩之!』是日,三省、枢密院俱入问疾,初亦未敢及建储事。既退,乃与枢密院南厅共议之。确、惇屡以语迫珪,幸其应对,或有差误,即以珪为首诛。珪口吃,连称『是』字数声,徐曰:『上自有子,复何议?』盖珪实无他志,但蓄缩不能先事纳说[1],所以致疑。及是出语,确、惇顾无如珪何,寻复入奏,得请俱出,逢雍王颢及曹王頵于殿前。惇更厉声曰:『已得旨,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矣!奈何?』颢曰:『天下幸甚!』已而禁中按堵如故,辅臣等各罢归。翌日,遂立皇太子。确、惇、京、恕邪谋虽不得逞,其踪迹诡秘亦莫辨诘,各自谓有定策功。事久语闻,卒为朝廷大祸,其实本恕发之。
三月甲午朔,执政诣内东门入问候,皇太后垂帘,皇子立帘外。皇太后谕珪等:『皇子精俊好学,已诵《论语》七卷,略不好弄,止是学书。自皇帝服药,手写佛经三卷祈福。』因出所写经示珪等,书字极端谨。珪等拜贺,遂宣制,立为皇太子,改名煦。仍令有司择日备礼册命。又诏:『应军国事,并皇太后权同处分,候康复日依旧。』未刻,执政再入问圣体,进呈立皇太子例降赦。皇太后谕珪等:『皇太子立,大事已定,天下事更在卿等用心。』珪等言:『朝廷法度纪纲素具,臣等敢不悉心奉行!』自此,执政日再入。丁酉[2],命吏部尚书曾孝宽为策立皇太子礼仪使,翰林学士邓润甫撰册文,户部尚书王存书册文,礼部尚书韩忠彦书宝。戊戌,上崩于福宁殿,宰臣王珪读遗制,哲宗即皇帝位。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,皇后为皇太后,德妃朱氏为皇太妃。应军国事,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,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。如向来典礼有所阙失,命有司更加讨论[3]。
元丰末建储事,诸家异论。绍兴史官既别加考定,专取元祐旧文,固得本实矣,第恨弗详。今参取诸书,稍增益之。推原后来致祸如彼惨毒者,盖由王珪任首相,不早建白立太子,致蔡确、章惇、蔡京等得乘隙造谤,而萌芽则自邢恕发之。其令蔡京领刽子入內庭,确、惇当时亦必有他说绐珪,故珪不以为疑。然开封知府何与朝廷事?此政坐珪愚暗耳。若珪能即拒绝,既无疑似之迹,则横祸又何从而来?疑似之迹,当时不过如此耳。其后浸润,转加增饰,遂有宣训事、粉昆事。黄履疏、高士京书,至蔡懋宣和间札子,用诬讪文字,托名御制极矣,诚可为痛哭也。非建炎初圣主觉悟,果断明辨,则朝廷之祸,岂有极乎?此事既存真实,仍悉取异说,附见于后,庶观者晓然究其真实谬妄,小人情状,无所遁逃,亦犹孟子必著许行、杨墨等语,不用扫除绝灭之也。《哲宗新录·宣仁圣烈皇后传》云:先是,元丰七年三月,大宴中宫,延安郡王侍立,王珪率百官贺。及升殿,神宗又谕王与珪等相见,复分班再拜称谢。是冬,谕辅臣曰:明年建储,以司马光、吕公著为师、保。神宗弥留后,敕中人粱惟简曰:令汝归,制一黄袍十岁儿可衣者,密怀以来。盖为上仓猝践祚之备。神宗、太母所以属意于上者,确然先定,无纤芥疑。邢恕,倾危士也,少游光、公著间。蔡确得『师保』语,求所以结二公者,而深交恕。确为右仆射,累迁恕起居舍人。一日,确遣恕要后侄光州团练使公绘等,二人辞不往。明日,又遣人招置东府。确曰:『宜往见邢舍人。』恕曰:『家有桃着白华,可愈人主疾。』其说出道藏『幸留一观入中庭』,红桃华也。惊曰:『白华安在?』恕执二人手曰:『右相令布腹心。上疾未损,延安幼冲,宜早定议。』政、嘉皆贤王也,公绘等惧,曰:『君欲祸吾家!』径去。已而恕反,谓后与王珪为表里,欲舍延安而立其子颢,赖己及惇、确得无变。确使山陵,韩缜帘前具陈恕等所以语太后者,使还之日,暴其奸,再贬知随州,寻窜新州。刘挚拜左仆射,恕坐党与,谪监永州酒。新录载建储事具此。确贬新州,恕责永州,皆元祐四年五月事。挚拜右仆射,乃六年二月事。不知新录何故相连书之?恕除起居舍人在元丰八年七月二十四日,方神宗寝疾时,恕但为职方员外。公绘、公纪迁团练使在哲宗即位后,此时但为刺史耳。新录稍似牴牾,今改之。赵子崧云:『余既书元丰末命,绍兴二年四月,避地浔江,偶司谏韩璜叔夏谪监浔州盐税,暇日语及,因借得其父文若记庄敏丞相作枢密长时,神宗服药日久,韩一日语张璪曰:上服药日久,建储如何?璪曰:子厚多言,试说与看。韩乃语章惇。惇曰:此议甚好。二相亦以为然,约集议于密院南厅,屏人,留笔砚一副、纸数幅。就坐久之,皆无语。韩视王珪曰:今日之议,立延安郡王为太子。延安郡王,去年上已令侍宴,出见群臣,又有旨四月一日出閤,此事何故都无一言?珪云:诸公之议,亦珪之意也,别有何疑?张璪推笔砚纸与惇,令于纸上写立延安郡为皇太子。来日至寝门,召內臣张茂则,云今日奏事,欲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。茂则令于御榻前设案。珪将所书纸铺在案上,奏欲立延安郡王为皇太子。时神宗风眩不能语,但惨怛久之。众皆立,未敢复言。时太妃亦在帐中,露半面,国婆婆抱上坐,顷之再奏,国婆婆云:圣意已允。王珪问茂则:太后在甚处?太后自云:在此中。茂则令內臣张帘,太后在帘下云:相公等立得。这孩儿直自孝,自官家服药,只是吃素写经。帘內出经两卷,一卷《延寿经》,一卷《消灾经》,逐卷后题云:延安郡王臣某奉为皇帝服药日久,写某经一卷,愿早康复。自帘内,宫人抱出哲庙,哲庙裹帽子、着衫带立于帘外。诸公环侍久之,无他语,遂宣制施行。后神宗上仙,宣遗制立皇太子,内外忻戴,初无异闻。已上韩氏手录,不敢增损一字。』案:子崧所书与伯温《辨诬》所载并同。《辨诬》具注在三月甲午朔。
校勘记
[1]蓄缩 原本『蓄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三五二补。
[2]丁酉 原本作『乙未』,据《长编》卷三五三改。
[3]讨论 原本脱『论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三五三补。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一
哲宗皇帝
宣仁垂帘皇太妃附
元丰八年三月戊戌,哲宗即位。尊皇太后为太皇太后,皇后为皇太后,德妃朱氏为皇太妃。应军国事,并太皇太后权同处分,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。如向来典礼有所阙失,命有司更加讨论。是月辛丑,群臣诣閤门上表,请皇帝听政;又诣内东门,请太皇太后听政,皆批答不允。自是表三上,从之。乙卯,礼部、御史台、閤门奏:『讨论故事,详定御殿及垂帘仪,每朔、望六参,皇帝御前殿,百官起居,三省、枢密院奏事,应见谢辞班退,各令诣内东门进榜子。皇帝双日御延和殿,垂帘日参官起居,太皇太后移班少西起居。皇帝并再拜。三省、枢密院奏事,三日已上四拜,不舞蹈,候祔庙毕,起居如常仪。帘前通事以内侍;殿下以閤门。凡军头司引呈公事可以权付有司者,续具条奏。吏部磨勘、奏举人,垂帘日引见。应谢辞臣僚,遇朔、望参日不坐,并先诣殿门,次内东门,应得赐者并门赐。』从之。
四月乙亥,诏以太皇太后七月十六日生辰为坤成节。
五月甲午,诏太皇太后母韩越国太夫人,凡给赐倍常仪。
七月甲辰,礼部尚书韩忠彦等言:『太皇太后于皇太妃称赐,皇帝称奉,百官不称臣。』从之。
元丰八年十二月丁亥[1],承议郎、守起居舍人邢恕权发遣随州。先是,恕已除中书舍人,而言者谓其游历权贵、不自检慎故也。恕常教高公绘上书,乞尊礼太妃,为高氏异日之福。太皇太后呼公绘问曰:『汝不识字,谁为汝作此书?』公绘不敢讳,并以恕新命绌之。
恕教公绘上书,据邵伯温《辨诬》。邢恕之孙绎作其祖父言行录云[2]:『钦成皇后为皇太妃,自山陵回,御药吴靖方窥伺宣仁旨意,以太妃过失为献,谓随灵驾曾发笑。韩绛以故相留守西京,亲至境上迎迓引见,皇太妃纳拜殊不为礼,亦无慰劳之言。公闻之朝路,与宣仁犹子公绘相遇,因及此。公曰:「太妃昔则先帝之妃,今乃主上之母。小人间谍,渐不可长。」公绘矍然,遂密奏疏,以为宜加尊礼,仍引语切直过当,不止如公所言。宣仁览,讶公绘太讦。知公绘与公素厚,前此公绘屡有密奏,太母无不欣纳,往往以为得之于公也,直遣人诘曰:「谁教汝为之?莫是邢某与汝做来?若不实说,即根治。」公绘迫紧,即吐实云:「入疏时,邢某实不知,臣自为之。然邢某之意亦如此。」韩缜微闻之,因而媒孽,无所不至。刘拯,缜客也,乃人削言公关与政事,交游执政,遂以为名,罢中书舍人,以本官知随州。温公即有简与公曰:「和叔此行出于意外,光居政府,不能为和叔别白,负愧诚深。」盖以中旨有交游执政之言[3],恐益为和叔累故也。其后明前两月,温公检公被责一宗文字,欲将上辨白,诸公劝之,以为不若待至赦后。而赦前两日,温公薨矣。时吕公亦在政府,与温公意合。而林希素忌公,其弟旦方为言官。初,旦事温公,欲为省郎,未及白用,希荐于韩,乃为工部员外郎,遂除殿中侍御史。恐公遂还朝,乃于赦后未开假日入疏,论公曰:「吕公著素与邢某厚善,今来既经明堂,公著必须复引邢某还朝,乞未得令还。」自是申公避嫌,不复敢言。然希、旦亦不为公论所容,未几,兄弟相继逐去。时申公方盛,旦既犯申公,众论不与,非特公也。』绎所载如此,盖多妄说,姑附见。
元祐元年正月辛丑[4],诏:『太皇太后出入仪卫,并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。内故事不可考者,依慈圣光献皇后例施行。』辛亥,诏:『以时雨稍愆,太皇太后躬诣太一宫集禧观祈祷。』
闰二月丁未,宰臣韩缜等上表,请特建太皇太后、皇太后宫殿,太皇太后宫以崇庆、殿以寿康;皇太后宫以隆祐、殿以慈徽为名。诏候过谅暗,令有司检举施行。
十月壬寅[5],御史中丞兼侍读刘挚、侍御史王岩叟同入对。挚先进前谢侍读之命,宣谕曰:『以卿有公望,故用卿。』就箔前四拜,岩叟即前谢御史之命,宣谕曰:『以卿有材德,故任卿。』挚先进奏札子,乞罢武臣试换文资法。读讫,岩叟进札子,论听言与用人二事,又读挚奏:『差役事,近甚有人动摇。乞陛下守定差法。』岩叟曰:『昨司马光上章奏:差法非司马光所造之法,乃是祖宗百余年行之已便之法。祖宗时人情熙熙,天下安帖,只以此法。后因王安石误朝廷,行雇法,遂至纷然,祖宗法莫最好。』又曰:『今只争差字、雇字。陛下既定差字,便是祖宗法也。』挚又曰:『自陛下因司马光,天下弊事十去六七,今但修完,勿使移改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可惜此人公正,无毫发私,国家不幸!』挚曰:『司马光虽殁,太皇太后如此至公,谁为私?昨罢章惇知扬州,甚合公议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章惇昨来得罪为无礼,岂可便移?』挚曰:『应是失勘会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应是差错。前时问他执政来,不知谁主张,云为其亲老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若大辟罪人为亲老,不成不偿命?』有对者曰:『于法,父母年八十无兼侍,亦贷命。』挚曰:『国家典宪,于大臣不说如此?』岩叟奏曰:『若岁月合移及若告词引明堂恩霈,则自不消论。』应曰:『极是极是,岂可裁半年便移?』又曰:『其子章特者亦上书,言执政陷他父,故除扬州。今日三省进呈来吕大防言,台谏官又言:执政取悦章惇。其子却言陷其父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他乞留中,却与降出,教他执政辈知。』挚曰:『小子狂妄,敢如此?』挚遂言曰:『臣等有一事奏陈,此事体甚大。』岩叟曰:『缘为今来修祖宗实录,须要合辨明。』挚曰:『此事太皇太后、陛下合记得,不知当日英宗立为太子,是至和间已定邪?直到嘉祐六年方定邪?不知宰相是何人?』太皇太后曰:『宫中只知是韩琦。已前文彦博、富弼辈虽曾言,只是乞选宗室贤者,几时敢指名?』岩叟奏曰:『既陛下分明知得比是子细,不胜幸甚!』挚又进曰:『今正人端士少,小人多。乞进正人在朝。』岩叟又曰:『正人盛则小人消。正人不厌多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正人可知不厌多。正人多,小人自出头不得也。』岩叟又曰:『先诏谕,令二三老臣多方进拔正人。』挚曰:『二三老臣亦必体朝廷,不敢私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只为近日差除中也,则惹言语。』挚曰:『些小须有,臣等不敢放过。』挚又奏曰:『臣曾荐数人,已蒙用一二,余更望采用。』又谕:『卿等有正人,但奏取入来。』又曰:『不拘甚事,但事事言来。』
十二月庚子,傅尧俞、王岩叟同对延和殿。尧俞前谢,太皇太后曰:『以卿有材望,故用卿[6]。』尧俞拜讫,未奏事,先问曰:『今天下政事如何?』尧俞称善,且曰:『但恐陛下临御日久,稍有怠堕。如能兢兢业业,日谨一日,常以大公之德自守,则天下无不治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除是昏昧便如此。』又曰:『保甲、保马须是先罢,其余闲慢者,且休嫌于更改太猛。』岩叟进曰:『若果是闲慢则可。若于民有害,则亦不可不改也。』应曰:『害民则须改。』尧俞既读札子,大要谓谨始敬终。岩叟奏第一请废葭芦、吴堡二寨札子。尧俞奏曰:『大率昨来新取者,城寨皆可废,不独此二寨也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此尽是向来小人欺朝廷做底,待令施行。』第二言曾肇札子。太皇太后曰:『且令试。』岩叟奏曰:『试之已见疏谬。』又进曰:『此是小人。今皇帝陛下日长一日,正要左右前后皆正人,涵养盛德,岂可放此等人在左右?极为不便!』应曰:『待相度。』岩叟曰:『臣已上章言其不当。陛下置台谏,只要察执政除改不当。今若不存,则执政遂将自肆,言路亦无由敢言。若如此,臣不敢安职。臣只是忠于陛下。』应曰:『此固是。』尧俞曰:『王岩叟忠实,言不轻发。』又曰:『待相度。』岩叟曰:『今日乞陛下一言果决。』遂应曰:『待指挥。』岩叟又曰:『不知臣等章疏降出否?』曰:『已降出。』岩叟曰:『不知今日三省曾进与不曾进?』曰:『未曾进呈。』岩叟曰:『乞早降出今日文字。』应曰:『待使降出。』
二年二月己丑,礼部言:『太皇太后玉宝,请以「太皇太后之宝」六字为文;皇太后金宝,以「皇太后宝」四字为文;皇太妃金宝,以「皇太妃宝」四字为文。』从之。辛丑,三省同奉圣旨:『将来太皇太后受册,依章献明肃皇后故事。皇太后受册,依熙宁二年故事。皇太妃与皇太后同日受册,皇帝于殿上发册,令礼部、太常寺详定仪注闻奏。』
三月甲寅,内批付三省:『将来太皇太后受册,有司虽检用章献明肃皇后故事,当御文德殿。顾予凉薄,岂敢上比章献明肃皇后?所有将来受册,可只就崇政殿,宜令三省叙述太皇太后此意,降诏施行。仍先具诏本进入。』后数日,执政奏事延和殿,太皇太后谕曰:『性本好静。昨止缘主上冲幼,权听政事,盖非得已。况母后临朝,非国家盛事。文德殿天子正朝,岂女子所当御?』宰相吕公著等言:『陛下执谦好礼,冠映古今,加以思虑精深,非臣等所及!』
七月戊午,中书舍人曾肇言:『伏见太皇太后、陛下昨者深自抑损,时发德音,不欲临御外朝,退就崇政殿受册。诏书一下,中外嗟叹,忠义之士,至于感泣。况臣待罪侍从,尝献瞽言,不谓偶合圣心,特加收采。臣窃闻近日有司建议:坤成节于崇政殿上寿,其外殿赐酒,并文武百官拜表班次,并附天圣三年故事施行。今者三省、枢密院乃不全用天圣三年故事及今日有司之议,将降朝旨,令文武百官、诸军将校随班行上寿礼,此臣之所未谕也。太皇太后昨降书,以谓不敢自同章献太皇出临外朝,故就崇政殿受册。窃详圣意,务从抑损。今乃百官将校皆赴崇政殿廷立班上寿,则是天圣八年以前之所未有,其礼更增于旧。在陛下谦恭抑损之志,前后本末,似不相称。』己未,太皇太后诏:『坤成节可只依天圣八年以前章献明肃御崇政殿上寿礼。』
九月辛亥,太皇太后遣中使赐宰臣执政酒菜,并黄金三百两、犀带两条,谕旨云:『知卿等于边事极留意劳心,故有是赐。其御封物,仍不许辞免。』乙卯,发太皇太后册宝于大庆殿。太皇太后御崇政殿受册。
三年七月癸丑,太皇太后手诏:『皇帝嗣位,于兹四年。华夏来同,天地并应。而
皇太妃以恭俭之德,鞠言之恩,虽典册以时奉行,而情文疑有未称。皇帝以祖考之奉,尊无二上,而吾惟《春秋》之义,母以子贵。其推天下之养,以慰人子之心。宜下礼部、太常寺讨论:如于典故有褒崇未尽,令开具以闻。』(《政目》在八月)
十月庚辰,礼部言:『皇帝推隆母道,皇太妃合依皇后,缘尊无二上,理有屈伸。考之历代,又国朝典故,无称殿立殿名者。』先是,诏礼官详议皇太后所居宫閤名号以闻。太皇太后谕执政曰:『皇太妃并依皇后,当悉如之汉、唐典故,如何?』文彦博曰:『固有不可尽同者。』吕大防曰:『汉、唐间非正之事,于圣朝不可引用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此非因人有言,特恐于礼有阙也。』吕公著等请依礼官所定,从之。
闰十二月甲寅,太皇太后宣谕辅臣曰:『近已降指挥,裁减杂流,本家所得恩泽,亦宜减四分之一。』吕公著等言:『陛下临朝听政,本殿恩泽,自不当限数。向来止用皇太后例,岂可更有裁损?』再宣谕曰:『今来官冗,自宰执已下,恩泽皆有减损,本家亦须裁定。要自上始,则均一矣。』公著曰:『此盛德之事,当讨究本末以闻。』已而诏:『今后每遇圣节、大礼、生辰,合得亲属恩泽,并四分减一。皇太后、皇太妃准此。』
四年三月甲申,中书侍郎刘挚上书(见《变法》)。
四月乙巳,左谏议大夫梁焘对延和殿,奏以:『春、夏屡阴不雨,皆人主犹豫不断之象。愿面诏大臣协忠决议,无留政事。方今皇帝富于春秋,太皇太后保佑圣躬,制政帘帷,臣下易以蒙蔽。愿正纪纲,明法度,采用忠言,讲求仁术,坐使明恩实惠遍及四海。望皇帝陛下时亲政事,将来临御独断,练熟机务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年来内进呈文字常同商量。官家出意决事,皆有圣断。』焘对曰:『圣德日新,天下幸甚!此太皇太后保佑之功也。愿官家更进圣学,日课经史,熟记宝训故事。』上纳之。
五月丁亥,蔡确责降英州别驾。是日,左谏议大夫梁焘等登对,太皇太后称奖曰:『卿等于此事极有功。言事每如此,天必祐之。』(详见《蔡确诗谤》)
十月甲寅,诏太皇太后曾祖父母、祖父母、父母及皇太后、皇太妃曾祖父母、祖父母、父母并追封,以明堂推恩故也。
十一月己丑,太皇太后手诏曰:『吾总机务,协助政纲,虽克享治安,而每怀抑畏。今有司乃欲以天圣故事,行会庆称贺之仪。顾惟菲凉,岂敢比隆于先后?其在典法,亦当稽合于常规。是日皇帝致贺于禁中,群臣奉表于东庑,足以显邦家之庆,而形孝谨之风,何必外朝,乃为具礼?来年正月一日,更不御殿受贺上寿。候皇帝御殿礼毕,百官并内东门拜表。』前此,尚书礼部乃检会天圣年,章献明肃皇太后元日御会庆殿受皇帝奉贺上寿,及宰臣、百官、契丹使已下起居称贺之仪为请,故有是诏。
五年六月,时宰相吕大防与中书侍郎刘挚建言,欲引用元丰党人,以平旧怨,谓之『调停。』太皇太后颇惑之。苏辙上言云云。太皇太后命宰执于帘前读之,仍宣谕曰:
『苏辙疑吾君臣,遂兼用邪正,其言极中理。』宰相从而和之。自此,兼用邪正之说始衰(详见《调停》)。
六年十一月辛亥,诏曰:『朕获承至尊休烈,托于王公之上。蒙成慈训,海内宴安。恭惟太皇太后有圣德之徽懿,居天下之崇高,保佑朕躬,功及宗社,人神俱归,天地并贶。稽岁甲环循之次,当庆符本始之辰,仰赞寿祺,用致诚祝。昔在神考,有奉光献之礼。尝以此恳请再三,兴言伤财,面诫悉罢。永惟大德未报,此而不图,将何以示孝钦于万世,而达感于神明乎?其以元樁七年太皇太后本命岁旦日,斋在京及天下州军、在城僧尼道士女冠一日,内在京于中太一、上清、储祥、集禧、建隆、醴泉、万寿等六处宫观、大相国寺十禅院,自正旦日,各用僧、道开建道场七昼夜。宫观罢散日,设醮一坐。在京外州军,自正旦日,办食设狱三日,并支系省钱,嘉与臣民,共增吉祷,庶几中外,均被余禧。』先是,太皇太后谕执政曰:『今日同皇帝听政,不可比光献,兼恐费国用。』吕大防曰:『所费亦不多,太皇太后亦勿如此言。』韩忠彦曰:『谦抑过甚。』王岩叟曰:『此乃皇帝一善事,不须过有退托。』遂降此诏。诏词,学士梁焘所撰也。
七年四月己未[7],立皇后孟氏。
五月壬子,翰林学士梁焘言:『太皇太后陛下拥护圣躬,夙夜不倦,保祐之功,永福宗社。今来选正中宫,已得贤淑。冬至大礼,自当郊见,天地人事,上下协应。维是政机之烦,久劳同听,归断人主,不可过时,此陛下今日甚盛之举也。愿早赐处分,以彰全德。如以臣言为然,伏望面出手诏,付大臣施行。』
十一月乙巳,尚书左丞梁焘言:『臣昨在翰苑日,尝密具札子,披露肝胆。冒闻圣慈致陛下每有宣谕,必以不喜管事为言,常欲安静,此圣意之本也。臣未尝一日不思。窃惟渊衷远虑深识,用臣前言,自适其时矣。伏望检会前奏,早赐诏音,归断人主,以全大功。』
十二月,左仆射吕大防以疾恳求罢政,太皇太后宣谕曰:『主上富于春秋,相公未可去位,更少俟岁月,吾亦就东朝矣。』大防乃不敢请,复起视事。
八年八月辛酉,太皇太后有疾,上不视事。壬戌,吕大防、范纯仁、苏辙、郑雍、韩忠彦、刘奉世入崇庆殿问圣体。大防等言:『元丰五年,神宗皇帝服药,常降在京及畿内罪人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莫不消如此。』大防曰:『元丰中,神宗皇帝自以圣躬服药降此指挥。今上为太皇太后,于礼尤顺。』上曰:『依故事。』前此凡奏事,上未尝处分,至是,上以太皇太后意在谦抑,故有此宣谕。丁卯,吕大防、范纯仁、苏辙、郑雍、韩忠彦、刘奉世人崇庆殿后閤问太皇太后圣体。太皇太后谕大防等曰:『今疾势有加,与相公等必不相见。且善辅佐官家,力朝廷社稷!』初,大防等欲退,太皇太后独留纯仁,意欲有所属也。上令大防以下皆住。太皇太后曰:『老身受神宗顾托,同官家御殿听断。公等试言:九年间,曾施私恩与高氏否?』大防对曰:『陛下以至公御天下,何尝以私恩及外家?』太皇太后曰:『固然。只为至公,一儿一女病且死,皆不得见。』言讫泣下。大防曰:『近闻圣体向安,乞稍宽圣虑服药。』太皇太后曰:『然。政欲对官家说破:老身殁后,必多有调戏官家者,宜勿听之。公等亦宜早求退,令官家别用一番人。』乃呼左右,问:『曾赐出社饭否?』因谓大防曰:『公等各去吃一匙社饭,明年社饭时,思量老身也。』
此段据邵伯温《辨诬》并蔡惇《直笔》删修。蔡惇云:『是日社。』按:戊辰乃二十三日。而《实录》太皇太后谓吕大防等必不相见,乃二十二日。或太皇太后豫言之?今止从《实录》,系之二十二日。
九月戊寅,太皇太后疾革。宰臣等入问圣体,见上于崇庆殿之西楹。上泣曰:『太皇太后保佑朕躬,功德深厚。今疾势至此,为之奈何?应祖宗故事,有可以尊崇追报者,宜尽施行。』是日,太皇太后崩。己卯,文武百僚诣崇庆宫,听太皇太后遗诰。园陵制度,依章献明萧皇太后典故。诏有司易园陵为山陵。癸卯,翰林学士兼侍讲范祖禹上言:『臣伏以天下不幸,太皇太后登遐。陛下号慕哀毁,孝性天至,在庭闻者,无不摧陨。今将总览庶政,延见群臣。四方之民,倾耳而听,拭目而视,此乃宋室隆替之本,社稷安危之基,天下治乱之端,生民休戚之始,君子小人消长进退之际,天命人心去就离合之时也。呜呼,可不慎哉,』又曰:『今必有小人进言曰:「太皇太后不当改先帝之政,逐先帝之臣。」此乃离间之言,不可不察也。当陛下嗣位之初,太皇太后听政之日,臣民上书者以万数,皆言政令有不便者。太皇太后因天下人心欲改,故与陛下同改之,非以己之私意而改也。既改其法,则作法之人及主其法者有罪当逐,陛下与太皇太后亦以众言而逐之。其所逐者,皆上负先帝、下负万民、天下之所雠疾、众庶所欲同去者也,太皇太后岂有憎爱于其间哉?顾不如此,则天下不安耳。』又曰:『太皇太后新弃天下,陛下初揽政事,乃小人乘间伺隙之地,故不可不豫防之。此等既上误先帝,而今又复误陛下。天下之事,岂堪小人再破坏邪?』
十月丙午,中书舍人吕陶上言(见《逐元祐党》)。
绍圣元年二月己酉,葬宣仁圣烈皇后于永厚陵。己未,祔宣仁圣烈皇后神主于太庙。戊辰,诏曰:『朕昨亲奉皇太后圣谕:皇太妃保育之德,著于中外,虽已备极崇奉,而仪节之间,犹有未称。盖旧仪虽全比皇后,而宫闱舆盖之制,及出入所用,宜有所加。苟于本朝祖宗以来母后之制有所差降,则褒隆之数,可以施行。朕恭承玉音,倦倦慈训。其下礼部、太常寺,礼官参考典礼仪制,及臣僚上笺拜名、命妇进见等仪式闻奏。』
元符元年三月戊午,三省言:『究治取问所奏:前皇城使张士良辞服。』士良以御药院官给事宣仁圣烈皇后,与陈衍更直宫中,掌文书,衍主看详进呈,定其所降,付士良书其事于籍。其所降付某处,其所从违某事,皆衍自与夺颁降,未尝以闻上听。间有臣僚奏请东朝还政者,衍辄诋之曰:『此不忠不孝之人也!』匿其奏置柜中,不以闻,东朝亦不以闻于上。及与吕大防往来,以合密赐大防妻,皆不以闻上。坤成节,北使朝见太皇,坐间痰发,扶掖坐殿后御閤。衍指挥帘外使臣依次第虚进酒,上食至毕,外廷皆不知奏除范纯仁右仆射,召文彦博平章事,于是翰林学士承旨蔡京、右谏议大夫安惇言:『司马光、刘挚、吕大防等忘先帝厚恩,弃君臣之义,乘时信便,冒利无耻,交通中人张茂则、梁惟简、陈衍之徒,猎取高位,快其忿心,尽变先帝已成之法,分布党与,悉据权要,公肆诋诬,无所忌惮。既而自知其罪终不可逭,深惧一日陛下亲政,则必有欺君罔上之刑,乃回顾却虑,阴连内外,包藏祸心,密为倾摇之计,于是疏隔两官,及随龙内侍十人悉行放罢,以去陛下之腹心,废受遗顾命元臣,置以必死之地,先帝任事之人无一存者,以剪陛下之羽翼;先帝之所治而得罪者,纵而释之,以立陛下之仇敌;先帝之所忌恶而弃逐者,收而用之,以植陛下之怨雠。以王府为要途,以朝廷归私室,上下协心,同恶相济,意在不测云云。臣等窃睹上项事节,大逆不道,迹状明白。揆之以义,谳之以法,死有余责。所有陈衍罪在不赦,亦乞更赐审问,正以国法。』诏衍特处死,令广西转运副使程节莅其刑。徙士良羁管于白州。
初,章惇、蔡卞恐元祐旧臣一旦复起,日夜与邢恕谋所以排陷之计。既再追贬吕公著、司马光,又责吕大防、刘挚、梁焘、范祖禹、刘安世等过岭,意犹未慊,仍用黄履疏、高士英状,追贬王珪,皆诬以图危上躬。其言浸及宣仁圣烈皇后。上颇亦惑之,最后起同文狱,将悉诛元祐大臣,内结宦者郝随为助,专媒蘗垂帘时事。建言欲追废宣仁圣烈。张士良者前窜雷州,惇、卞逮赴诏狱,欲使证宣仁圣烈果有废立意。及士良既至,以旧御药告,并列鼎镬刀锯置前,谓之曰:『言有即还旧官,言无则死!』士良仰天哭曰:『太皇太后不可诬,天地神祇,何可欺也!』乞就死。京、惇无如之何,但以陈衍罪状塞诏。宣仁圣烈废立之议由是得息,而惇、卞终不肯释元祐旧臣。京、惇进呈挚等事目,上曰:『元祐人果如此乎?』京、惇曰:『诚有是心,然反形未具。』上曰:『挚等已责遐方,朕遵祖宗遗志,未尝戮大臣,其释勿治。』
校勘记
[1]元丰八年十二月丁亥 原本作『元祐元年正月甲午』,误。兹据《长编》卷三六三改。
[2]祖父 原本脱『祖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三六三补。又『云』字,原本作『之』,亦据上引《长编》改。
[3]中旨 原本『旨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三六三补。
[4]元祐元年正月 原本无此六字,据《长编》卷三六四补。
[5]壬寅 原本作『庚子』,据《长编》卷三九○改。
[6]故用 原本脱『故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三九三补。
[7]己未 原本无此二字,据《长编》卷四七二补。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二
哲宗皇帝
讲读
元丰八年四月丁丑,资政殿大学士、银青光禄大夫吕公著兼侍读。公著时知扬州,召用之,遵先帝意也。朝奉郎、秘书少监孙觉兼待讲。
五月己亥,诏资政殿大学士、银青光禄大夫兼侍读吕公著乘传赴阙。
六月丙子,资政殿学士、提举崇福宫韩维知陈州。未行,召赴阙,遂留经筵。
七月丁酉,朝奉大夫、守秘书少监兼侍讲孙觉为右谏议大夫兼侍讲,仍赐三品服。甲辰,资政学士韩维兼侍读,仍提举中太一宫,兼集禧观事。庚申,中书省言:『管勾讲筵,春起二月,止五月;秋起八月上旬,止冬至前十日。本所今来未敢依令施行。』诏候祔庙毕取旨。
十月癸未,龙图阁待制赵彦若兼侍读,秘书监傅尧俞兼侍讲。先是,待御史刘挚言:『恭惟皇帝陛下以异禀之资,夙成之善,而上又有太皇太后。陛下之至仁厚德,保护开祐,所以成就者,罔不备矣。然方春秋鼎盛,在所资养,左右前后,宜正人与居;语默见闻,宜正士是接,则劝讲、进读、辅导之官,其可不审择也哉?伏见兼侍讲给事中陆佃、蔡卞皆新进少年,越次暴起,论德则未试,语望则素轻。使在此官,众谓非宜。伏请罢其兼职,以允公议。仍欲望圣慈于内外两制以上官内,别选通经术、有行义、忠信孝悌、淳茂老成之人,以充其任。』于是佃、卞皆罢,而彦若、尧俞有是命。丁亥,天章阁待制范纯仁兼侍讲。
十二月辛酉,诏:『今月十五日开讲筵,进读《宝训》。讲读官日赴资善堂,以双日讲读,仍轮一员宿直,初讲及更旬,宰相执政并赴。』丙寅,御史中丞黄履兼侍讲。乙亥,初御迩英阁,诏三省、枢密院侍读、侍讲、修注官、讲读官赐宴于资善堂。赉银帛有差。辛巳,诏增讲读官职钱为三万。
元祐元年正月丁巳,资政殿大学士兼侍读韩维等言:『臣等见进读《三朝宝训》,其间有祖宗事与今不同者,盖是当时天下初定,与治平之后事体自别,君臣论议亦从而异,又有祖宗一时处分,难以通行于后世者。欲乞遇有似此等事,特许臣等看详,更不进读。』从之。
二月庚午,朱光庭奏,乞以程顾为讲官。甲戌,上御迩英阁,侍读韩维进读。至天禧有二宫人犯罪,法当死,真宗皇帝侧然怜之曰:『此等安知法?杀之则不忍,舍之则无以励众。』乃使人持去,笞而遣之。又幸汾阴日,见一羊自掷于道,左右曰:『今日尚食杀其羔。』真宗惨然不乐,自是不杀羊羔。因奏言:『此特小善尔。然推是心以及天下,则仁不可胜用也。且真宗自澶渊却敌之后,十有九年不言兵而天下富,其源盖出于此。外人皆言陛下仁孝发于天性,每行,见昆虫、蝼蚁,辄远而过之,且敕左右勿践履,此亦仁术也。且愿陛下推此心以及百姓,则天下幸甚!』是月丁亥,翰林学士、知制诰兼侍讲黄履为龙图阁直学士、知越州。
闰二月甲寅,龙图阁侍制兼侍讲赵彦若为兵部侍郎兼侍读。
三月癸酉,诏讲读官更不轮资善堂宿直。辛巳,宣德郎程颐为通直郎、崇政殿说书,颐既上殿十四日,辞恩命,乞进见,即以经筵命之。颐面辞,不许,退而具奏曰:『窃以知人则哲,帝尧所难。虽陛下圣鉴之明,然臣方获进对于顷刻间,陛下见其何者,遽加擢任?臣不敢必辞,只乞臣再上殿进札子三道,言经筵事。所言而是,则陛下用臣为不误,臣之受命为无愧;所言或非是,其才不足用也,因可听其辞避。』札子其一曰:『臣伏以皇帝陛下春秋之富,虽睿圣之资得于天禀,而辅养之道不可不至。所谓辅养之道,非谓告诏以言过而后谏也,在涵养薰陶而已。大率一日之中,接贤士大夫之时多,亲寺人宫女之时少,则自然气质变化,德器成就。乞朝廷慎选贤德之士以侍劝讲,讲既罢,尝留二人直日、一人直宿,以备访问。』其二:『乞择内臣十人充经筵祗应,以伺候皇帝起居。凡动息,必使经筵官知。有剪桐之戏,则随事箴规;违持养之方,则应时谏正。调护圣躬,莫过于此。』其三,『今后特令坐讲,不惟义理力顺,以养主上尊儒重道之德。窃闻讲官在御案傍,以手指书,所以不坐,别欲令一人指书,讲官稍远御案坐讲。意朝廷循沿旧体,只以经筵为一美事。臣以为天下重任,惟宰相与经筵。天下治乱系宰相,君德成就责经筵。由此言之,安得不以为重?』程颐每以师道自居,其侍讲色甚庄,言多讽谏。颐闻帝行宫中而避蚁,因讲毕,请曰:『有是乎?』帝曰:『诚恐伤之耳。』颐曰:『推此心以及四海,帝王之要道也。』帝称善。
六月,崇政殿说书程颐上疏:『臣供职以来,六侍讲筵,但见诸臣拱手默坐,当讲者立傍解释,数行而退。如此,虽弥年积岁,所益几何?或以为主上方幼,且当如此。此不知本之论也。伏自四月末间,以暑热罢讲,比至中秋,盖腧三月。古人欲旦夕承弼出入起居,至今三月,不一见儒臣,何其与古人之意异也,今人家子弟,亦不清经时累月不亲儒士。初秋渐凉,欲乞于内殿或后苑清凉处召见当日讲官,俾说道义。纵然未有深益,亦使天下知太皇太后用意如此。将来伏假既开,且乞依旧轮直日,所贵常得一员独对,开发之道,盖自有方,时习之益,最为至切。欲乞特降指挥:宰臣一月两次,与文彦博同赴经筵。遇宰臣赴日,即乞就崇政殿讲说。因令史官人侍崇政殿。』
八月庚寅,吏部侍郎兼侍讲傅尧俞以职烦目疾,乞罢侍讲。司马光请改尧俞为侍读,而用著作郎范祖禹兼侍讲。祖禹,吕公著之婿也,请避嫌。光奏:『宰相不当以私嫌废公议。』遂以祖禹兼侍讲。丁酉,御史中丞刘挚兼侍读。癸卯,诏:『不带职官充侍读、侍讲、崇政殿说书,其请俸以职事官例支见钱。』颐在讲筵,尝质钱使。或疑未得禄,问之,乃自供职后不曾请俸。寻诘户部,户部索前任历子。颐言:『颐起草莱,无前任历子。』其意以:『朝廷待士,便当廪人继粟、庖人继肉也。』即令户部自力出历子。户部初欲折支,执政为馆閤官皆请见钱,岂有经筵反折支?又检例,缘久无崇政殿说书,故户部只欲与折支。今始给见钱。
十月庚子,端明殿学士、光禄大夫范镇落致仕,提举中太一宫兼集禧观、兼侍读(二十二日降诏除侍读)。
二年四月丙戌。先是,中书省言:『景祐二年,置迩英、延义二閤,以设讲筵。延义閤在崇政殿之西南,向欲令管勾讲筵所经度,如得宽凉,以备夏讲。』诏修内司画图进入。
八月辛巳,通直郎、崇政殿说书程颐罢经筵,权同管勾西京国子监。左谏议大夫孔文仲言:『颐人品纤污,天性憸巧,贪黩请求,元无乡曲之誉;奔走交结,常在公卿之门。不独交口褒美,又至连章论奏,一见而除朝籍,再见而升经筵。臣顷任起居舍人,屡侍讲席,观颐陈说,全无发明。上德未有嗜好,而常启以无近酒色;上意未有信响,而间尝以勿用小人。岂唯劝导以所不为,实亦矫欺以所无有。如陛下因咳嗽罢讲及御迩英,学士以下侍讲读者六七人,颐官最小,乃越次独候问圣体,横僭过甚,并无职分。』因黜之。癸末,礼部员外郎颜复充崇政殿说书,兼判登闻鼓院。辛丑,吏部尚书苏颂、翰林学士苏轼侍读。
九月甲子,赐宰臣执政、经筵官宴于东宫,上新书唐人诗分赐之,以讲《论语》终篇也。乙丑,吕公著以下谢赐宴。太皇太后曰:『皇帝天姿聪敏,宫中维好学,学则易成。昨日所赐,欲卿等知尔。』庚午,吕公著言:『伏睹今月十五日,以经筵讲《论语》毕,赐执政及讲官御筵。是日,内出皇帝御书唐贤律诗,分赐臣等各一篇。臣次日与延和殿帘前谢,蒙太皇太后宣谕:「皇帝好学,在宫中别无所为,惟是留心典籍。」天下幸甚!臣伏思皇帝陛下睿哲之性出于天纵,而复内禀慈训,日新典学,诚以尧、舜、三代为法,则四海不劳而治。今来《论语》终帙,进讲《尚书》。二书皆圣人之格言,为君之要道。愿陛下念兹在兹,以广圣德。臣职在辅导,无能裨补,辄于《尚书》、《论语》及《孝经》中节取要语共一百段进呈,惟取明白切于治道者,庶便于省览。或游意笔砚之间,以备挥染,亦日就月将之一助也。』他日,三省奏事毕,太皇太后宣谕:『公著所进《尚书》、《论语》等要义百篇,今皇帝已依所奏,每月书写看览,甚有益于学问,与写诗篇不同也。』公著与同列皆言:『此圣人经训,有补于治,日宜亲阅。』
十月壬申,诏:『讲读官大开讲日,论具汉、唐故事有益政体者二条进入,仍旬一录申三省。』先是,吏部尚书兼侍读苏颂言:『国朝典章,大抵袭唐旧,史官所记,善恶咸备。乞诏史官、学士采《新唐书》人主所行日进数事,以备圣览。』故有是诏。实录院检讨官、著作郎兼侍讲范祖禹辞免起居舍人,从之。
是夏,权住进讲。祖禹言:『臣不待经席,已逾两月,陛下深居闲燕,圣学日勤。然臣等无由罄竭愚短,辅助万一。』又言:『陛下如好学,则天下之君子皆欣慕,愿立于朝,以直道事陛下。陛下如不好学,则天下之小人皆动其心,欲立于朝,以邪谄事陛下。』又言:『凡人之好学,莫不在于年少之时。陛下圣质日长,龙德日进,数年之后,虽欲勤于学问,恐不得如今日之专也。臣窃为惜此日月,愿以学为急,则天下幸甚。《论语》记圣人言行之要,修身治国之道,不无在焉。《尚书》言帝王政事,人君之轨范也。《论语》虽已讲毕,望陛下更加详熟《尚书》未讲者。愿陛下先熟其文,臣等以次讲之,则陛下圣意,先已有得矣。』
四年春正月甲申,诏:『讲筵官许依秘书省职事官例观新乐,赐闻喜宴,许依带职人并赴。』从崇政殿说书颜复请也。
二月壬戌,御迩英阁,召讲读官讲《尚书》、读《宝训》。司马康讲《洪范》至『义用三德』,上问曰:『只此三德?别更有德?』康对曰:『皋陶所陈有九德,如柔而立,刚而塞,强而毅之类是也。』先是,上恭默未言,起居舍人王岩叟喜闻德音,因欲讽谏,退而上言:『陛下既能审而问之,必能体而行之。三德者,人君之大本,得之则治,失之则乱,不可须臾去者也,三数虽少,推而广之,足以尽天下之要。陛下诚能用以修己安人,则尧、舜、三代之盛,可坐致也。臣职备史官,敬已书之于册,以示万世。』
三月壬申朔,吏部尚书兼侍讲苏颂等奏:『臣等撰进汉、唐故事。』得旨分门编修成册进呈,诏以《迩英要览》为名。
十月癸丑,上御迩英阁,召讲读《三朝宝训》。终,侍读苏颂等奏曰:『陛下勤求治道,仰法祖宗,臣等每愧荒疏,不能发明,上资圣览。』上遣内侍宣答曰:『祖宗治道,兹有本原。逮此终篇,悉资开发。』颂等稽首称谢。
五年春正月庚寅,御史中丞梁焘兼侍读。焘再辞免,从之。焘尝奏疏曰:『〈礼》曰:《大学》之道,在明明德。谓人君有清明之德,必由学以发之,然后能光被四表,格于上下,以此知虽天子之尊,而能成圣,必由圣学乎,恭惟皇帝陛下受天明命,早有万国,日就月将,学以成性,此政其时。愿择吉日,诏开经筵,优接劝讲进读之臣,使从容熟复治乱之事,究先王之蕴,辨历代之迹,无惜圣问[1],再三询考,圣心晓然无疑,日新一日,可底大成。愿加圣意无忽。』又奏疏太皇太后曰:『今皇帝圣年十五,齿亦已长矣。故孔子曰:「吾十有五而志于学。」皇帝清明在躬,天禀英异,以圣人志学之时稽焉,则不可以不学也。伏愿陛下当天眷布德之元,王正授政之始,面勉皇帝,早开经筵,召见儒臣,谈经读史,从容赐对,熟复古今。宫中慎选茂进之人,以诱掖诵说,审择谨厚之人,以辅视兴寝,服勤道义,为聪明睿智之助。疏远纷华,为康宁寿考之资。习之既久,乃如自然。至于诚意喜画,正心乐道,终副海内圣神之望,不贻宸衷逸豫之忧。养成静治,为天下之真主焉。』
二月壬寅,迩英阁讲毕《无逸》篇,诏详录所讲义以进。今后具讲义,次日别进。
夏四月癸丑,诏讲读官今后每遇经筵退,留讲、读官各一员于迩英阁奏对。
八月丙午,右正言刘唐老言:『伏睹《大学》一篇,论大德之序。愿诏经筵之臣训释此书上进,庶于清闲之燕,以备观览。』从之。庚申[2],给事中兼侍讲范祖禹上《帝学》八篇[3],言:『恭惟本朝累圣相承,百三十有二年,四方无虞,中外底宁,动植之类,蒙被涵养,德泽深厚,远过前世,皆由以道德仁义文治天下,人主无不好学故也。陛下广览载籍,历观前世创业之主、守文之君,有如祖宗之皆好学者乎?由三王至于五代,治安长久,有如本朝之百年太平者乎?今人有宝器,且犹爱惜之,恐其伤缺,况祖宗百三十余年盛之天下,可不务学以守之乎?臣又闻学则必问,问然后为学。《中庸》曰:「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,致广大而画精微,极高明而道中庸。」皆所以为天下法也。尧有衢室之间,舜有总章之访,动必咨于四岳。孔子称舜之大智曰好问;仲虺戒汤曰:好问则裕学者,圣人之先务也。问者,学之大方也。文王询于八虞而咨于二號,度于闳夭而谋于南宫,诹于蔡原而访于辛尹,重之以周、召、毕、荣,所能成其圣也。武王访于箕子,文王问于史佚,四圣维之,众贤翼之,是以为太平之君子。能持盈守成,夫岂由他哉?惟强学问而已。今臣所录八篇,上起伏羲,下讫神宗。伏惟陛下道于三王,稽德于五帝,轨仪于三代,法象于祖宗。集群圣之所行,体乾健之不息,则四海格于泰和,万年其永观矣巨。』
范祖禹进《帝学》在五年八月。今附月末。
九月丁丑,御迩英阁,召讲读官讲《书》、读《宝训》,召宰臣、执政、讲读、记注官,各赐御书《诗》一首。上亲书姓名于其后。
冬十月庚申,讲《书》终篇,赐筵于东宫。宰臣、执政、讲读、修注官预。
六年二月丁巳,讲筵所言:『奉旨进汉、唐故事及《史记》事,其间可观事迹,多已录进。请《稽古录》节次进呈,以代汉唐、故事。』诏依前旨进故事。
八月辛亥,三省言:『翰林学士范百禄等奏:景祐三年,因崇政殿说书贾昌朝奏请,诏修迩英、延义二阁记注。今陛下向学稽古,间日一御经筵,虽史官在前,言动必记。然讲读之事,未有专一纂录。欲乞复修迩英殿阁记注如仁宗朝故事。』从之,仍令讲读、记注官同共编修。甲寅,宰相吕大防言:『近讲筵官奏,乞修迩英记注如仁宗朝故事,已有旨施行。今史院有迩英、延义二阁记注六十余卷,具载仁宗与讲读官论议。尝讲《诗》至「谁能烹鱼,溉之釜鬻」。仁宗谓侍讲丁度曰:「老子云;治大国若烹小鲜。正谓此也。」《学记》曰:「知类通达,谓之大成。」仁宗可谓善推其类矣。臣尝进仁宗圣学事迹,有未备者,欲写二阁记注一本进入,以备圣览。』上可之。其后诏国史院修写两本进入,别写一本送资善堂。签书枢密院事王岩叟言:『秋气已凉,陛下燕闲之中,足以留意经史。舜鸡鸣而起,大禹惜寸阴。愿以舜、禹为法。』上曰:『朕在禁中,尝观书不废也。』
十月丙寅,迩英读《宝训》,至节费,吕大防奏曰:『浮费固当节。至于养兵以御患而民不劳,故养兵之费不可节。』王岩叟曰:『大凡节用,非谓偶节一事,便能有济。须每事以节少为意,则积日累月,国用自然有余。』上曰:『然。』庚午,幸太学,讲《尚书·无逸》终篇(详见《太学》)。
七年秋七月癸巳[5],诏复置翰林侍讲学士。范祖禹为翰林侍讲学士兼修国史。祖禹固请补外,乃用王洙避兄子尧臣故事,特有是除。(粱焘行状云:复置翰林侍讲学士,实焘发之。)
八月壬申,御迩英阁,侍读顾临读《宝训》,至『王沿论引漳水灌溉,王轸以为不可。』读毕,上问顾临曰:『沿、轸所论孰长?』临奏释沿所论意,上曰:『是何说可行?』临曰:『沿略可行。』上宫中恭默不言,惟讲读时发问。
元祐八年春正月丁亥,上御迩英阁,召宰臣、执政暨讲读官讲《礼记》讫,读《宝训》。顾临读至『汉武帝籍提封为上林苑』。仁宗曰:『山泽之利,当与众共之,何用此也?』丁度对曰:『臣事陛下二十年,每奉德音,未始不本于忧勤,此盖祖宗家法耳。』读毕,宰臣吕大防等进曰:『祖宗家法甚多,自三代之后,唯本朝百三十年中外无事,盖由祖宗所立家法最善。臣请举其略:自古人主事母后,朝见有时,如汉武帝五日一朝长乐宫。祖宗以来,事母后皆朝夕见,此事亲之法也。前代大长公主用臣妾之礼,本朝必先致恭。仁宗以姪事姑之礼见穆献大长公主,此事长之法也。』上曰:『今宫中见行家人礼。』大防等曰:『前代宫阉多不肃,宫人或与廷臣相见。唐人閤图有昭容位,本朝宫禁严密,内外整肃,此治内之法也。前代外戚多预政事,常致败乱,本朝母后之族皆不预事,此待外戚之法也。前代宫室多尚华侈,本朝宫殿止用赤、白,此尚俭之法也。前代人君虽在宫禁,出舆入辇,祖宗皆步自内庭,出御后殿,岂乏人力哉?亦欲步历广庭,稍冒寒暑尔,此勤身之法也。前代人主在中,冠服苟简,祖宗以来,燕居必以礼。窃闻陛下昨郊礼毕,具服谢太皇太后,此尚礼之法也。前代多深于用刑,大者诛戮,小者远窜,惟本朝用法最轻,臣下有罪,止于罢黜,此宽仁之法也。至于虚己纳谏、不好畋猎、不尚玩好、不用玉器、饮食不贵异味、御厨止用羊肉,此祖宗家法,所以致太平者。陛下不须远法前代,但尽行家法,足以为天下。』上甚然之。
五月乙酉,翰林学士兼侍讲范祖禹言[6]:『近令将汉、唐正史内可以进读事迹进呈。按:讲筵故事,讲官讲经,读官读史。若令同进读汉、唐史书,即是讲官兼读官。乞专令读官钞节进读。』从之。
绍圣元年六月癸酉,诏罢讲《礼记》,候秋凉日讲《诗》。
七月壬寅,翰林学士兼侍读蔡卞、御史中丞黄履言:『旧令讲读、说书,每月职钱十贯。元丰八年十二月圣旨:侍读、侍讲职钱特添作三十贯。臣等备员讲职,未有补报,而坐縻厚禄,实为侥冒。欲乞寝罢,只依元丰巳前数目。』诏不允。
三年五月丙申,起居郎兼权给事中蹇序辰言:『窃见讲筵于经、史之外,间以祖宗宝训进读,圣谟英烈,具在此书。先帝在位十有九年,其应世之迹,散于御批、日历、时政记、起居注,聚于《实录》。然记详辞博,未易周览。请选儒臣,取其尤系治体者分别义类,著为《神宗宝训》一书,授之读官,以备劝讲之阙。』诏候正史成书,令史官编修。
四年十月辛巳,御迩英阁,召讲读官讲《书》,读《宝训》。侍读蔡京经筵奏事,上曰:『早来卿所读《宝训》,朕于宫中已阅《两朝实录》。其《宝训》内事,多系《实录》已载,《宝训》可不须进读。』京言:『窃见王安石有《实录》一集,其间皆先帝与安石反覆论天下事,及熙宁改更法度之意,本末备具。欲乞略行修纂进读。』上曰:『宫中自有本,朕已详阅数次矣。』戊申,起居郎、充崇政殿说书沈铢为中书舍人兼侍读,皆中批也。曾布等对,上以铢除命谕之,且曰:『铢讲说极佳。近讲《南山有台》,极通畅有理。』上欣然,颇自以为得人。
校勘记
[1]圣问 原本『问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四三七补。
[2]庚申 原本作『庚戍』,据《长编》卷四四七改。
[3]给事中 原本无『中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四四七补。
[4]永观 原本『观』字作墨丁,据《长编》卷四四九补。
[5]七年秋七月癸巳 原本作『十年秋七月庚寅』,据《长编》卷四七五改。
[6]范祖禹言近令将汉唐 原本作『范祖禹进呈将汉唐』,据《长编》卷四八四改。
皇宋通鉴长编纪事本末卷第九十三
哲宗皇帝
求直言
元丰八年三月,司马光入临毕,遂径归洛。太皇太后遣内侍梁惟简劳光,问所当先者,光乃上疏曰:『臣窃见近年以来,风俗颓弊,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,以危言正论为狂,是致下情蔽而不上通,上恩壅而不下达,闾阎愁苦,痛心疾首,而上不得知;明主忧勤,宵衣旰食,而下无所诉。公私两困,盗贼以繁。犹赖上帝垂休,岁不大饥,祖宗贻谋,人无异志。不然,则天下之势,可不为之寒心乎?此皆罪在群臣,愚民无知,往往怨归先帝,此臣所以日夜愤痛,焦心泣血,不顾死亡,思有开发于朝廷也。臣愚以为今日所宜先者,莫若明下诏书,广开言路,不以有官无官之人,应有知朝廷阙失及民间疾苦者,并许进实封状,尽情极言,仍颁下诸路州军,于所在要闹处出榜晓示,在京则于鼓院、检院投下,委主判官画时进入;在外则于州军投下,委长吏即日附递奏闻,皆不得取责副本,强有抑退。其百姓无产业人,虑有奸诈,即责保知在奏取指挥,放令逐便,然后望陛下以听政之暇,略赐省览,其义精当者,即施行其言而显擢其人,其次取其所长,舍其所短。其愚狂鄙陋无可采取者,报闻罢去,亦不加罪。如此,则嘉言日进,群臣无隐。陛下虽深居九重,四海之事,如指诸掌,举措施为,惟陛下所欲,斯乃治安之源、太平之基也。陛下若以臣言为可取,伏乞决自圣意,下学士院草诏施行。群臣若有沮难者,其人必有奸恶,畏人指陈,专欲壅蔽聪明,此不可不察也。』
五月乙末,诏曰:『盖闻为治不要,纳谏为先。朕思闻谠言,虚己以待。凡内外之臣,有能以正论启沃者,岂特受之而已,固且不爱高爵重禄,以奖其忠。设其言不当于理,不切于事,虽拂心逆耳,亦将欣然容之,而无所拒也。若乃阴有所怀,犯非有分,或扇摇机事之重,或迎合已行之令,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侥倖希进,下则炫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,审出于此,苟不惩艾,必能乱俗害治。然则黜罚之行,是亦不得已也。顾以即政之初,群臣不能遍晓,凡列位之士,宜悉此心,务自竭尽朝廷阙失,当悉献所闻,以辅不逮。宜令御史台出榜朝堂。』
旧录云:上新即位,奸人乘隙诬滂,宰臣蔡确患之,请降是诏。然其后上书诋讪,无复忌惮。臣等辨曰:『哲宗新即位,司马光上言:近年以来,风俗颓弊,士大夫以偷合苟容为智,以危言正论为狂。下情蔽而不上通,上恩壅而不下达。请明下诏书,广开言路。从之。时用事之臣方持两端,而草诏者希望风旨,名曰求言,而实设六条以拒之。光乞删去中间一节,使天下之人晓然知朝廷务在求谏,无拒谏之心,各尽所怀,不忧黜罚。如此,则中外之事、远近之情,如指诸掌矣。未几,果别下诏令,实书其事。『上自新即位』至『无复忌惮』,三十一字并去之。
诏新知陈州、资政殿学士、中大夫司马光过阙,令先入见。先是,光上疏乞开言路,曰:『臣昨在京师,伏蒙太皇太后不以臣愚,空疏无取,遣使访以得失。岂惟微臣有千载一遇之幸?中外闻之,踊跃称庆,以为言路将开,下情得以上通,太平之期,指日可待也云云。臣自到西京以来,朝夕伏听朝廷维新之政,以为必务明四目、达四聪,以快天下积年愤郁之志。今开言路之诏,不闻颁于四方,而太府少卿宋彭年言:在京不可并置三衙管军臣僚。水部员外郎王谔乞今依保马元立条限,均定逐年合买之数,又乞令太学增置《春秋》博士,使诸生肄业。朝廷以非其本职而言,各罚铜三十斤。臣忽闻之,怅然失图,愤抑无已。臣非私于二人,直为朝廷惜治体耳。』又曰:『陛下临政之初,而二臣首以言事得罪,臣恐中外闻之,忠臣解体,直士挫气。欲仕者敛冠藏之,欲谏者咋舌相戒,则上之聪明有所不照,下之情伪有所不达。今一一臣之罚既不可追,伏望陛下如臣前奏下诏,不以有官无官、当职不当职之人,皆得进言,择其可取者微加旌赏,使天下之人,知朝廷乐闻善言,不恶论事;无可取者寝而勿问,庶几纳忠之人,皆源源而来也。』于是令光过阙入见。
光此疏不得实日,因令光入见,故附载。〈元祐密疏》以为元丰八年四月二十九日奏此。
戊午,资政殿学士、通议大夫司马光为门下侍郎。初,光以知陈州过阙,未入对,上疏曰:『臣先乞下诏广开言路,不以有官无官之人,并许进实封状。仍颁下诸路州军,于要闹处出榜晓示。鼓院、检院、州军长吏,不得抑退。昨奉圣旨令入见,及到京,蒙降中使以五月五日诏书赐臣看阅。臣狂瞽妄言,曲荷采纳,岂独微臣之幸?此乃圣主之先务、太平之本原也。然臣伏读诏书,其间有愚心未安者,不敢不冒万死,极竭以闻。窃见诏书始末之言,固尽善矣。中间有云:「若乃阴有所怀,犯非其分,或扇摇机事之重,或迎合已行之令,上则观望朝廷之意以徼倖希进,下则炫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誉。审出于此,苟不惩艾,必能乱俗害治。然则黜罚之行,是亦不得已也。」臣闻明主推心以待其下而无所疑忌,忠臣竭诚以事其上而无所畏避,故情无不通,言无不尽。今诏书求谏,而逆以六事防之,臣以为人臣惟不上言,上言则皆可以六事罪之矣。其所言,或于群臣有所褒贬。则可以谓之阴有所怀;本职之外微有所涉,则可以谓之犯非其分;陈国家安危大计,则可以谓之扇惑机事之重;或与朝旨暗合,则可以谓之迎合已行之令;言新法之不便当改,则可以谓之观望朝廷之意;言民间愁苦可悯,则可以谓之炫惑流俗之情。然则天下之事,无复可言者矣。是诏书始于求谏而终于拒谏也。臣恐天下之士,益钳口结舌,非国家之福也。又止令御史台出榜朝堂,自非趋朝之人,莫之得见,所询者狭。伏望圣明于诏书中删去中间一节,如臣三月三十日所奏颁布天下,使天下之人。晓然知陛下务在求谏,无拒谏之心,各尽所怀,不忧黜罚。如此,则中外之事、远近之情,如指诸掌矣。』
六月丙子,司马光言:『伏见皇帝陛下初临大宝,太皇太后同断万机,侧身虚己,渴于求谏。于五月三日特下诏书,大开言路,此诚明主之先务、太平之本原也。窃见中间一节,天下见者,未达圣心,咸以为朝廷虽明求谏,实恶人论事,豫设科禁,有上言者,皆可以六事罪之。臣愚欲望圣慈下学士院别草诏书,除去中间一节,务在勤求谠言,使之尽忠竭诚,无有所讳。仍乞遍颁天下,在京于尚书省前及马行街出榜,在外诸州、府、军、监,各于要闹处晓一不,不以有官无官之人,应有知朝廷阙失及民间疾苦者,并许进实封状言事。在京则于登闻鼓院、检院投下,委主判官画时进入;在外则于州、府、军、监投下,委长吏即日附递闻奏,不得取责副本,强有抑退。其百姓无家业人,虑有奸诈,即令本州责保知在奏取指挥,放令逐便,候有上件实封、其所论至当者,当用其言而显其身;其是非相半者,舍短取长;其言无可采、事不可行者,亦当矜容,不可加罪。如此,则下情无不通,嘉言罔攸伏,聪明周四远,海内如指掌矣。或虑奏状繁多,难以亲览,即先降付三省。委三省官看详,其可取者,用黄纸签出,再进入,或乞留置左右,以备规戒;或乞降付有司施行。』从之。丁亥,诏曰:『朕绍承燕谋,获奉宗庙,初揽庶政,郁于大道,夙夜祗畏,不敢皇宁,惧无以彰先帝之休烈,而安辑天下之民,以防壅蔽,数求谠言,以辅不逮,然后物情遍以上闻,利泽得以下究。《诗》不云乎:访于落止。此成王所以求助,而群臣所以进戒,上下交儆,以遂文武之功,朕甚慕焉。应中外臣僚及民庶,并许实封,直言朝政阙失、民间疾苦。在京于登闻检院投进,在外于所属州、军驿置以闻,朕将亲览,以考求其中而施行之。』司马光凡三奏乞改前诏,于是始用其言也。
旧录云:以资政殿学士、通议大夫司马光有请。时光欲招其党人众议新法,以欺帘帷,故降是诏。于是小人乘之,诬诋䚹毁纷至矣。新录辨曰:上即位之始,下诏开言路,此盛德之事也。今添入司马光奏疏,乃见事实。自『有请』至『纷至矣』三十四字删去。按:光乞开言路疏凡三奏,新录惟载第二疏耳。其第三疏以十二月奏,及是方得请。今悉依集,附其疏于本日。于此但云始用光言,听言之不易如此。故必详著之。
七月庚申,司马光言:『臣伏见陛下诏开言路,至今已涉旬月,臣僚民庶上言朝政阙失、民间疾苦,奏状必多,未见有付外,令三省或枢密院商量施行者。如此,则徒烦听览,何所裨益?欲乞选其可从者降出施行。或以万机之烦,未暇遍加省览,窃乞依臣前奏,降付三省,委执政官分取看详,择其可取者,用黄纸签出,再进入,或留置左右,或降付有司施行。』从之。
八月己丑,司马光言:『近诏天下臣民皆得上封事,言朝政阙失、民间疾苦,仍降出,令臣与执政看详。其第一次降出三十卷,臣谨与诸执政选择,其中除无取及冗长之词外,其可取者,已用黄纸签出进入讫。伏乞陛下取签出者更赐详览,或留置左右,以备规戒;或降付有司,商议施行。如此,则忠言日进,聪明日广,诚生民之厚幸,社稷之盛福也。其间亦有一事而众人共言者,臣亦重复签出,盖欲陛下知天下所共忠、众人所同欲也。』十科举士
元祐元年七月辛酉,宰臣司马光言:『臣误蒙甄擢,备位宰相,慎选百官,乃其职业。而智识短浅,见闻褊狭,知人之难,圣贤所重。寰宇至广,俊彦如林。或以恬退滞淹,或以孤寒遗逸,被褐怀玉,岂能周知?若专引知识,则嫌于挟私,难服众心;若止循资序,则官非其人,何以致治?莫若使在位达官人举所知,然后克协至公,野无遗贤。臣不胜狂愚,欲乞朝廷设十科举士,一曰行义纯固可为师表科(无官人皆可举),二曰节操方正可备献纳科(举有官人),三曰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(举文武有官人,亦许钤辖已上之人举》,四曰公正聪明可备监司科(举知州已上资序人),五曰经术精通可备讲读科(有官、无官人皆可举),六曰学问该博可备顾问科(有官、无官人皆可举),七曰文章典丽可备著述科(有官、无官人皆可举),八曰善听狱讼尽公得实科(举有官人),九曰善治财赋公私俱便科(举有官人),十曰练习法令能断请谳科(举有官人)应职事官,自尚书至给舍、谏议,寄禄官自开府仪同三司至太中大夫,帖职自观文殿大学士至侍制,每岁须得于十科内举三人(非谓每科各举三人,谓各随所知,某人堪充某科,共计三人),仍于本人除官告敕前,尽开坐举主姓名于后。或不如所举,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。犯正入己赃,举主降三等科罪。若因受贿狥私而举之,罪名重者,自从重法。期在必行,不可宽宥。难见为执政官、朝廷所不可辍者,亦须降官示罚。即朝廷临时因事特诏举官(谓若举知河渠、马牧之类),不在十科之内者,有不如所举,亦同此法。所贵人人重慎,所举官皆得人。』从之。丁丑,监察御史上官均奏:『臣窃见前日敕令,每岁以十科荐士。兹见陛下博收群才,因能任官之意。然论取士止于治财赋、听狱讼、断请谳三事而巳,窃恐事之目有所未尽。何则?能治财赋者,未必长于听狱;能听狱讼者,未必能长于断谳;能此三者,未必宽信敏惠,足以长人。今所谓长人之官,守、令是也。今之守、令,虽有累岁月、用荐举关陞之法,然至于剧郡大邑,若止循资序,不加选择,恐未得人。臣欲乞于十科内,更益以才堪治人能拨烦者别为一科。剧郡大邑有阙,因以除授。如此,则人无遗才,而天下之守、令莫不劝矣。』不报。均又再奏,久之,乃立知县、县令治剧保举考较法。
八月辛亥,宰臣司马光言:『先举孙准行义无阙堪充馆阁。闻准与妻党讼,坐罚金,举非其人,请连坐。』上批还其奏曰:『准缘私家小事罚金,安有连坐?』光又言:『臣举状奏准行义无阙,今准闺门不睦,妻妾交争,是行义有阙,于臣为责举非其人[1],臣不敢逃刑。况臣近奏设十科,或有不如所举,其举主从贡举非其人律科罪。虽见为执政,朝廷不可辍者,亦须降官示罚。臣备位宰相,身自立法,首先犯之,此而不行,何以齐众?乞如臣所奏,从贡举非其人律施行。所贵率厉群臣,审慎所举。』不从,寻诏准更不就试馆职。
十一月戊午,中书省言:『臣僚上言:元丰荐举,今被旨特举官者奏讫,具所举官报御史台。比诏大臣荐举馆阁,又设十科举异材。请依元丰令关报御史台,非独内外之臣各慎所举,庶使言者闻知,得以先事论列,不误选任。』上言者,御史孙升也。
五年五月壬辰,三省言:『太中大夫已上,每以十科举士。近据所举,到官多不系见在任人,虑致游谒奔竞,有伤风教。』诏:『应所举十科除草泽外,其余并须举见任及资序应格人。』
七年三月己丑,御史中丞郑雍言:『顷司马光建法,许诸侍从之臣以十科举士。今其法虽存,徒文具耳。何哉?朝廷不以近臣之言为信,近臣不以真贤硕才报朝廷,求其得人,难矣!臣欲乞诏宰臣执政大臣各选贤能,不限人数,以时上闻。仍令内外从官待制以上,约十科法,随人才所长,岁各荐三人。内中置籍,录所荐及荐者之姓名,以备圣览。每三省进拟间用其人,陛下可以从中观省,且以察近臣之能否,无以空文示其必信,则陛下之臣,皆用心于求贤,而尧、舜之治可臻矣。』八年二月辛未,御史中丞李之纯言:『比岁朝廷十科举士之令,盖已行之,累年。近年所荐者多,而拔用甚少。乞委辅臣详择,稍稍进任。其智勇过人可备将帅科,多是武臣推举其类,必有可用之人,宜加考察。』
绍圣元年闰四月壬申,殿中侍御史井亮采请罢十科举士法。从之。
圣德
元祐二年七月戊午,太师文彦博言:『北使见于紫宸殿,宴垂拱殿,左右内侍、执政所用白纸及柿油蕉叶扇,率不直十余钱,乃士庶便于日用。今万乘临轩,操用有以见尧舜俭德之美。臣与三省宰执及北使侍宴席,比得仰瞻,以谓汉文帝之服弋绨,前史书为盛美。方之于今,固有惭德。乞付史馆。』诏可。
六年三月庚申,御迩英阁。宰相吕大防奏曰:『仁宗所书三十六事,禁中有否?』上曰:『有。』大防请令图写置坐隅,以备亲览。从之。丁亥,太皇太后宣谕曰:『皇帝每于内中看读,余暇颇亦习射。人君自当兼治文武。皇帝敏于事业,才执弓矢,即已精熟。近日已射数斗弓矣。』
十二月庚申,开封府火,府廨一空,知府事李之纯仅以身免。翌日,执政于讲筵奏曰:『火通夕,传报必惊动。』上曰:『迫近原庙,极可惧。』执政退,相与叹曰:『言词雅训。殊有裕陵之风。[2]。』
七年三月甲申,签书枢密院王岩叟奏曰:『陛下宫中何以消日?』上曰:『并无所好,惟是观书。』岩叟曰:『大抵圣学,要在专勤,屏去他事,则可以谓之专。久而不倦,则可以谓之勤。如此,天下幸甚,』
十一月癸巳,翰林侍讲学士范祖禹言:『陛下近者郊见天地,都城之人瞻望玉色,欢呼洋溢,皆云陛下克类仁宗。臣观天意人心如此,实宗社无疆之福也。恭惟一祖五宗,畏天爱民,后嗣子孙,皆当取法。惟是仁宗在位最久,德泽深厚,结于天下。陛下诚能上顺天意,下顺民心,专法仁宗,则成、康之隆,不难致也。』遂悉集仁宗圣政三百十七事,编录成书,名《仁宗训典》凡六卷上之。
绍圣元年七月丙辰,上曰:『甚忧雨未止。昨日遣中使于四郊取谷穗视之。京城东低田已伤雨,北郊犹无害。然恳祈晴霁未之应。』宰臣章惇奏曰:『高原虽无所害,闻低田已伤,曹、濮、陈、蔡间应须为害,犹赖零雨细微耳。』
二年九月己酉,荐享景灵宫。庚戌,朝享八室。辛亥,大飨于明堂,以神宗配。宰臣章惇奏:『幸从属车,恭陪元祀。伏见陛下十七日自庙门降辂,步至斋宫。秋日尚炎,却伞弗御。翌日荐献,至神宗庙室,涕泗沾服,感动左右。礼毕,复自斋宫却伞,步升玉辂,备殚孝谨之诚,以昭事祖宗,风化四海。宜载典策,垂示万世。乞宣付史馆。』诏可。
三年正月甲辰,朝献景灵宫。初,元丰中,四孟月,皇帝遍诣。上以崇奉祖宗礼不可简,诸殿朝献。至元祐二年,议者烦之,乃以四孟分诣。至是,仍命依元丰礼,显承并徽音共十五殿,上皆躬酌献,拜起一百三十余,而貌愈恭。
六月丙寅,上谓辅臣曰:『前日大雨,今日又雨,于农事无害否?』三省对曰:『宿麦已收,暑雨时行,于农事未有害也。』然上每加询访,盖忧民恤农如此。
元符元年十二月,知枢密院事曾布言:『陛下比以甲子冬至躬祀圆邱,自奉祠景灵,巳彻黄道裀祷。诏读册官至御名勿兴。及进大次,诏百官不许回班,所以深至畏之意。至太庙门,降辂入趋斋宫。及升辂赴郊,皆屏盖却辇,步趋以进。荐献之际,至神宗室,悽怆泣涕。逮还复位,沾濡御服。乞宣付史馆,书之典册。』从之。
政迹
元丰八年四月辛未,诏元丰六年以前积欠夏、秋税租及缘纳钱物,并依三月六日赦指挥,特与除放。丁亥,诏诸民户欠元丰七年已前常平免役息钱,各时减放五分。买扑场务、佃赁田宅、空地出限当罚钱、调春夫防河、急夫开修京城壕及兴水利夫罚钱、役人分给工食钱,亦并除放。
元祐元年闰二月壬辰,诏:『户部勘会,应系诸色欠负窠名数目,若干系官本,若干系息。或罚及逐户已纳过息罚钱数,并拋下免役及坊场净利等钱,仍以欠户见今有无抵当物力,速具保明以闻。』从苏辙甲戌所奏也。
三月乙酉,诏:『府界诸路人户扑买坊场,见欠课利并抽纳贯税钱,及违限倍税钱,令户部许以息罚钱充,折官本即放免。并坊场净利钱,见今孤贫不济,即权住催理。积欠免役钱与减放一半,余带纳。其败阙坊场委实停闭、官司不为受理词诉,令依旧认纳课利净利者,疾速根究。诸实所欠课利,特与除放讫以闻。』
二年四月丁酉,诏:『旱暵为灾,减膳责躬,勤修阙政,以祈消复。尚虑尚书六曹,有四方牒诉奏请文字,或赏罚难明,或民情有冤,废置未决,郎官怠于省览,吏人苟逃日限,非理沮难不行,使抱冤之人无所赴诉。差御史中丞傅尧俞、右司郎中杜纮、殿中侍御史孙升赴吏部,侍御史王岩叟、右司员外郎孙觉、监察御史韩川赴户部,给事中张问、监察御史上官均赴礼部,左司郎中韩宗道、监察御史张舜民赴兵部,右谏议大夫梁焘、右司郎中范纯礼、殿中侍御史吕陶赴刑部,右司谏王觌[3]、监察御史张舜民赴工部[4],点检自去年正月至年终以受到文字抽索事状行遣次第,子细看详。』用范纯仁之言也。
五月己巳,三省言:『吏部状,文彦博奏请,委本部尚书、侍郎依《唐六典》三类之法,将本选守令、通判,考其材德功效,为上、中、下三品,送中书门下覆验可否,委本选长官引对。间有人材高下绝异者,特以名闻,而进退之。诏送给事中、中书舍人、左右司郎官、吏部、礼部参详,应守令、通判诸依元丰考课例,通取善最为三等,候罢任,委监司审覆,具事状保明以闻,付吏部定本选合人差遣。内知州、通判,尚书省覆验可否,定讫,付本部官,候注拟日引对。即守令、通判内才德功效过恶显著,令尚书、侍郎铨量高下,特以名闻,乞行升黜,岁无得过五人。』从之。
四年十一月庚午,三省言:『旧制,京朝官已上各分进士,余人自改为寄禄官后,并一等改转,别无分别。除朝议大夫已上置左、右两等改转外,承务郎已上至朝散大夫,欲乞朝议大夫已上分左、右两等,进士出身加左字,余人加右字迁转磨勘,自来依见行条制。其所加字,仍自寄禄官朝奉郎、职事官监察御史已上,并给黄牒,余职事官,尚书省给札子,寄禄官吏部给牒。』从之。
旧录云:神考以先王用人无流品之异,故肇新官制。寄禄自京朝官以上合为一体,至是改之。新录辨云:记曰:『凡执政以上者入卿,不与士齿。』今日用人无流品之异,而合为一体,非先王之道,亦非神考之意。合删去。
七年十二月壬申,枢密院上本院条二十一册、目录二册、看详三十册。请自元祐八年正月一日颁行。从之。
八年九月戊寅,太皇太后崩。
十二月乙巳,尚书右仆射吕大防言:『乞仿《唐六典》委官置局,修成官制一书,以为国朝大典。仍乞令修史院官兼领。』从之。甲寅,诏令于秘书省置局,差范祖禹、王钦臣充编修官。内范祖禹兼领回报文字[5],宋匪躬、晁补之充检讨,仍具画一,申尚书省。
绍圣元年二月,李清臣首唱绍述,邓温伯和之(详見《绍述》)。
闰四月乙酉,左司谏翟思言:『先帝考古成宪,修定官制,循名辨实,以起太平之功绪。元祐以来,浸已变乱。请召有司,应职名缪乱者,一循官制,各与厘正。』诏令编修官置局,考具合予补改正事目,申三省取旨。改正毕,别取旨罢局。所请集成《六典》,更不纂修。侍御史虞策请复置天下义仓。
九月癸丑,殿中侍御史郭知章言:『元祐著令考课监司、考察吏部开拆等入优等者,中书省取旨。其法虽具,然自知州考课而蒙超擢者几何人?盖法有未尽,则不能无弊。愿详考课之令,每路止令考察知州,优课一人,以升吏部,更加铨量,人才与治效参相得,然后条析闻上,或省郎、监司、藩郡有阙,则随其资序之高下,以次用之。将见天下郡守翕然向风,而循吏出矣。』诏令诸路监司考察知州,每岁具其的实课绩优等一名保明闻奏。如无即阙。若不实,即依贡举非其人法。
十二月己巳,河东路转运司言:『本路盐课利往年最厚,其法之弊,无甚今日。自元丰已后至今,官场卖到见钱,兼客人算请所收课利,比于元祐间,取其最多一年之数,不过十二万六千缗。以方元丰最少之年,犹未及三分之二。近虽专差奉议郎舒之翰至本路改更旧法,行之二年,课利愈亏。盖是不能深究弊源,遂致私煎盗贩从而得行,豪夺公家之利。按:熙宁八年六月,中书札子云云。当时相度,只以一色盐从官场出卖,得旨推行累年,颇有实利。自后主法之吏不能遵守,妄有改更、因缘积习,遂致颓废。兼近年裁减私盐赏钱,不许根究卖主来历,法禁废弛,滋长奸弊。请将本路盐,只许官场出卖,罢去客人算请,依熙宁、元丰间行私盐条禁,并置官提举。除旧条获到盐不许根究卖主来历外,余依所奏。』
二年四月壬申,殿中侍御史郭知章、监察御史董敦逸言[6]:『乞循先帝之法,诏内外两制及台谏官等各举才行一人。』诏许将、蔡京、黄履、蔡卞、钱勰、林希、王震不拘资序,各举堪备任使二员以闻。
十月己丑,户部侍郎孙觉奏:『臣昨在陕西,备见本路盐钞、铁钱之弊,前后累有言者奏请改更,终未见有经久可行之利。勘会即今盐钞,民间价直甚贵。客人买至京师,折钱一倍。商旅往还,既无回货,盐钞折钱既多,故物重货轻,公私俱病。铁钱不可流转,常赖盐钞以为用。官司能低昂物价,以权铁钱之轻重,则铁钱可以流转,是钞与钱相须而后行。今欲救弊,莫如官自出卖盐钞,以见钱桩充籴本。卖钞折籴,亦是旧法。盖旧血莎价增长以来,以私利于收钞面钱折籴斛斗,故不肯卖钞。钞面钱虽多,斛斗价直亦从而加倍,是官司徒有利钞面之名,而贩籴之家,常增价以相当。若以见今钞价量行减定,出卖收钱,桩充籴本,官司支遣,并许以钱钞中半兼行,民间输钱入官准此,公私通用,钞自均平,上下为利。钞价既平,钱乃流转,此盖交子之法,特名目不同。陕西习知盐钞卖钱,人自乐行,无复疑惑,决可经行,不能破坏,救弊之术,莫良于此。伏望圣慈少赐省察,试以臣言委本路使者讲究推行利害明白,立可见成效。』诏送相度措置陕西路钱钞所。
三年二月癸未,臣僚上言:『每岁诸路应举官臣僚,许选人充。改官职官县令任使,各有员数,而选人惟以举主应格,方得升进。若举主不足,虽老于铨调,亦无由改转。寒士所系,利害非轻。欲乞应选人历任未及三考,只许奏举职官县令。如历任通及三考已上、见系幕职令录资序,方许奏举改官任使。所贵稍抑权势、侥幸、请托之弊。』
三月丙辰,御史中丞黄履言:『今来雨暘及时,麦必大稔。若前期选官二员,就陕西诸郡平价折纳,则官储民用,愈获其利。欲望圣慈详酌施行。』诏:『诸路州丰熟州军诸欠负,并比市价添钱折纳斛斗。其所添钱,每斗市价以十分为率。比市价外,每斗添钱一分足,召人户情愿折纳。河北路差朝散郎、提举解盐余景;陕西路差宣义郎、新差知齐州章邱县李譓前去逐路计会。转运司据人户合催理欠负折纳施行,务在储积,不致伤农。』已而曾布白上:『余景、李譓皆刻薄匪人,外议皆以谓丰凶未可知,恐两人者因此暴敛,人以为忧。更乞谕三省严戒谕之。』上欣纳曰:『当令深戒之。』
校勘记
[1]举非其人 原本『其』字下又衍一『其』字,据《长编》卷三八六删。
[2]裕陵 原本作『□裕』,据《长编》卷四六八改补。
[3]右司谏 原本作『右司监』,据《长编》卷三九八改。
[4]张舜民 原本三字作墨丁,《长编》卷三九八作『张舜民』。然此上张舜民已赴兵部,不详此处是否另有他人,兹据《长编》补入张舜民,俟再考。
[5]文字 原本作『交字』,据文意改。
[6]董敦逸 原本作『□敦董逸』,据《长编拾补》卷十二改。